初审编辑:卢志强
责任编辑:卢志强
作者:孔令玲
二哥打电话问父亲上次吃的药的名字,我才知道,父亲住院了。我埋怨为什么不早和我说,父亲说,又没啥大病,怕我担心又怕我耽误上班,不让二哥说的。
记忆中,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,平时吃药都很少。多年的劳累,身体透支太厉害,导致心脏出了问题。我到医院时,佝偻在病床上的父亲,被头晕、呕吐折磨得本来就单薄的身体愈加消瘦。头发好长时间没理了,灰发夹杂在白发间,又苍老了许多。
我们围在父亲病床边,等输完液,我开始唠叨他:天热不要光在菜园子里忙活,不要吃剩菜……父亲像我们小时候犯了错一样,一声不吭。我们都没想到:原来那么健康的他会生病,曾经那么坚强的他会如此孱弱。
娘说,爹年轻时候,赶着骡子车出远门,割苇子、拉苇子,身强力壮,仿佛有永远使不完的劲,从不说累。父亲心灵手巧,编筐、纺笤帚等都会,更不用说垒砖、盖房子那些活了。粗活细活都能拿起来,晴天雨天都闲不住。有空就给邻里乡亲帮忙,是方圆几十里的巧使人和热心人。现在嘴上不服老,身体却跟不上了。
我说,小时候每次爹下地回来会逮几只蚂蚱给我,玩够了,再放到火里烤烤,外焦里嫩,烟熏火燎的香味是那时难得的一口荤腥。我考上中专那年,需要两千元的暂借费,这在三十多年前的农村可是个很大的数目。为了省三元的车费,爹骑了一百多里自行车去亲戚家借钱。逢水开路遇水搭桥,父亲就那样熬过来了。荆棘赠予坚韧,光阴赠予豁达。我问爹,出院的时候,咱再骑自行车回家怎么样?父亲笑笑,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哥哥记得很清楚,家里对门的座位永远是留给爹的,一口小酒,一段小曲 ,一直是乐呵呵的样子。小时候一直很奇怪,娘做的饭量每次都是正好,怎么那么有数?爹说,我的肚皮是松紧带做的呦,原来,娘做的多了他就多吃,做少了他就少吃。他坐下就会给我们讲老孔家那些事,什么孔孟颜曾卜是一家,我们是多少世……哥哥们买车、买机械时,他是坚决反对的,在他眼里都是不安全的。爹说,有多大本事干多大事,求稳才是最重要的,咱们折腾不起啊!爹虽目不识丁,也常给我们讲,父母比天高,儿女比地洼;饱了不中吃,饿了比蜜甜;还有什么,穷在大街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……这是父亲经历过人情冷暖,人生百态,教给我们的朴素的道理。小时候耳朵磨出了茧,都没听到心里去。人到中年的我们,走过高光低谷,还是活成了父亲的样子。
一直以为,在父亲面前,我们从未长大,他怎能老去?那个饱经风霜的父亲曾刀枪不入,现在病床上的父亲却不堪一击。父亲病了,提醒我们他老了,习惯于被他照顾的我们该多去关注他了,也让我们聚拢回来陪他。所以,疾病怎么是“坏事”?牵着父亲的手在病房里散步,他满手的老茧都已磨平,现在柔弱无力,脚步也缓慢了好几拍。时光流转,一如当年他把我们牵在手心蹒跚学步。就像父亲种的麦粒,是麦子生命的又一次轮回, 这是我们和父亲的轮回。
侄子说,爷爷你怎么能生病呢?我爱吃玉米,抓紧好起来,回家种玉米,以后还要看我娶媳妇,还要给我哄孩子呢!嗯,嗯,爹点了点头,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。爹说,你们好好的就行啊!他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。原来,他守着他的庄稼地才踏实,儿孙绕膝就是他康复的灵丹妙药。
从一个儿子到一个丈夫,一个父亲到一个爷爷,这就是我的父亲,就像他种的庄稼的根、茎、叶、花、果实、种子,经历了生命的不同阶段。作为儿子,孩提时代,也曾无忧无虑;作为父辈,负有太多的责任和期待。父亲深信,耕耘了一辈子的土地,种什么长什么,一茬又一茬,一年又一年,生生不息。如同他脚下的庄稼地,源源付出,从不图任何回报。但土地的渐渐干涸已经刻在了父亲深深的皱纹里。感恩父亲陪伴一起走过点点滴滴的岁月!感恩父亲撑起的一方烟火!即使枯藤老树昏鸦,让我们总有一个地方可以栖息。我们却忽略了,这块土地越来越贫瘠、荒凉,需要儿女打理和滋养了。
父亲对生活从没有过高的欲望,乐观做事,踏实做人。父亲的幸福,是家人围坐、是责任、是辛劳,更是付出。他一辈子爱他的庄稼地,爱家人、爱生活,唯独忘了爱自己。祈愿父亲身体无恙,生活洒满菩提花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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